第42章
“在我见马克思之前,我帮你们做了两件事,一是邓下台,
二是叶退出军委领导。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你们怎么办?
只有天知道。无非还是我那8个字: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话说1976年4月7日晚8时,全国各地人民广播电台,在同一时刻播出了毛泽东圈阅的中共中央讨论通过的两个决议:《中共中央关于华国锋同志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决议》和《中共中央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接着又播出了关于《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政治事件》的报道及吴德的广播讲话。
华国锋,原名苏铸,1921年2月16日出生于山西省交城县一个制革工人家庭。1938年6月,苏铸参加山西牺盟会交城抗日游击队,改名为华国锋,取义于“中华民族抗日救国先锋”。同年10月,他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2月起,华国锋先后任山西交城县牺盟会秘书、县抗日救国联合会主任兼分区农民部部长、交城县委宣传部部长兼抗日救国联合会主任。抗战胜利后,先后担任交城县委书记、晋绥第八地委组织部副部长、阳曲县委书记兼县武装大队政委。1949年初,华国锋任晋中南下支队第一地委宣传部部长,随军南下。1949年2月,任湖南省湘阴县县委书记兼县武装大队政委。此后有关华国锋的情况,本传在前面已经说过了一部分,其中说到在1955年10月中共中央七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安排湘潭地委书记华国锋在会议上介绍了湘潭地区合作化运动的经验。此前,华国锋曾先后写了《克服右倾思想,积极迎接农业合作化运动高潮的到来》、《充分研究农村各阶层的动态》、《在合作化运动中必须坚决依靠贫农》3篇报告。这些来自故乡的报告,毛泽东读起来尤感亲切。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华国锋的名字;也是安排华国锋在这次全会上发言的主要原因。此后,在1958年的水利化高潮中,华国锋也大显身手,且赋诗言志。在“106政变”之后,得意忘形的华国锋在诗刊 1977年2月号上发表了他的那首七言诗:“高山顶上修条河,河水哗哗笑山坡。昔日从你脚下走,今日从你头上过。”笔者在青年时代还看过不少有关华国锋的电影纪录片,发现在他那张憨厚的脸上,两只眼睛虽然与人相对,却极少正视,习惯性地斜视偷窥,闪现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光,便写下了几句随感:一脸谦卑老实相,二目斜视隐贼光。蜜口剑腹人不识,天狗食月暗玄黄。那些纪录片至今尚在,读者可以观看验证。后来到了八十年代初,一些刊物上登载的鬼神之谜泛滥成灾,笔者曾看到一篇署名文章,说是在战争年代,一位警卫员背着华国锋政委过河,无意间摸到了他脊背上的龙鳞,大为惊诧。言外之意,华国锋是真命天子。凡此种种,足可见华老西心志、品行之一斑了。
再说在中共中央的两个决议公布后,邓小平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向党中央和毛泽东表示:
“第一,拥护华国锋担任党的第一副主席和国务院总理。第二,对继续保留我的党籍表示感谢。”
据邓小平的家人回忆说,此后,毛泽东曾托付汪东兴对邓小平采取措施,加以保护。
4月20日,毛泽东的好友周世钊因病逝世,结束了他和毛泽东63年的友好交往。
4月22日傍晚,毛泽东在工作人员读《人民日报》时,得知吉林地区降落了一次大规模的世界史上罕见的陨石雨。他一改平时躺着的习惯,从床上坐起来,非常注意的听着。
《人民日报》称,一颗陨星飞至吉林地区上空燃烧,在吉林市郊上空爆炸。陨石雨散落的范围约有500多平方公里,其中有3块陨石的重量超过100公斤;最大的一块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世界上现存的最大的陨石。
消息读完了,毛泽东让工作人员搀扶着走到窗前,久久凝望着那黄昏笼罩的天际,陷入了深思。
4月30日晚,毛泽东在华国锋、王洪文、张春桥陪同下,会见了新西兰总理马尔登。会见结束后,毛泽东听取了华国锋的工作汇报。
据张玉凤回忆说:“接见后,华对主席说:‘我把外宾送上车,还来同主席谈几件事。’主席说:‘好。’不多会儿,华返回同主席谈话,我也在。华对主席说:最近我处理了几件事,现在有几个省发生一些问题,我已同政治局的同志研究,做了处理,签发了中央文件,形势正在好转。国际上也有些事。我经验不多,有事多同政治局的同志商量,看主席有什么意见。主席说:‘国际上的事,大局已定,问题不大。国内的事,要注意。’当时,主席说话已讲不清楚了,华国锋同志听不明白,我把上面的话重复一遍。随后,主席又讲了一句话,我听不清楚。主席要纸和笔,我扶着,他在纸上写道:‘慢慢来,不要着急。’‘照过去方针办。’‘你办事,我放心。’当时主席写这3句话是答复华国锋同志汇报的几个问题的意见。后来传说‘照过去方针办’是临终嘱咐,‘你办事,我放心’是指定接班人,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章含之也在《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一书中说到了此事,她说:“1976年4月30日,毛主席会见新西兰总理马尔登,华国锋陪见。当天,冠华回家,告诉我说……‘见完外宾,华国锋总理来到福建厅时,很高兴地给冠华看那3张主席亲笔写的条子‘照过去方针办’、‘慢慢来,不要招(着)急’、‘你办事,我放心’。也许是命运注定的劫数,冠华偏偏问华国锋这‘你办事,我放心’是讲什么事。当时华说他汇报了四川、贵州的‘批邓’运动搞得不深入,‘造反派’热衷打内战,拟将两派叫到北京,要他们集中‘批邓’。华说,主席累了,就写了这个条,叫我去办了。”
事情远远不止这些,后来江青也谈到了这一字条。那是在1980年12月3日上午,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第一法庭开庭审判江青,江青在回答问题时说起那张字条的事,她说:“主席那天晚上给华国锋写的‘你办事,我放心’,这不是全部,后边至少还有6个字‘有问题,找江青。’”
再说1976年5月下旬,毛泽东心脏病发作,经抢救脱离危险,但身体极度衰弱。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仍然为国事而操劳。
5月27日晚,毛泽东不顾劝阻,坚持在华国锋陪同下会见了来访的巴基斯坦总理布托和夫人。
华国锋陪同客人进入游泳池会客室,毛泽东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原地费力地站起来,与客人握手寒暄。尔后,他坐在沙发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客人谈话,直到把客人送走。这次会见只进行了10分钟。这是毛泽东最后一次接见外宾。
后来,布托是这样评价毛泽东的,他说:“毛泽东的名字将永远是穷人和被压迫者的伟大而正义的事业的同义语,是人类反对压迫和剥削的斗争的光辉象征,是反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胜利的标志。”
1976年6月初,毛泽东心脏病再度发作,病情危重。中央一面积极组织抢救,一面将毛泽东的病情开始向中央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负责同志通报。
经过医生的及时抢救,毛泽东的病情趋于平稳。
6月15日,华国锋、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汪东兴、王海容等人应召来到毛泽东病榻前,毛泽东和他们进行了重要谈话。他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80多岁了,人老总想后事,中国有句古话叫‘盖棺论定’,我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论定了吧!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同蒋介石斗了那么几十年,把他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8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打进北京,总算进了紫禁城。对这些事持异议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无非是让我及早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件事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得不好,后代怎么办?就得血雨腥风了。”
毛泽东还说:
“在我见马克思之前,我帮你们做了两件事,一是邓下台,二是叶退出军委领导。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无非还是8个字: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这个资料引自《毛泽东文选》。另一说谈话时间是在1月中旬。关于这次谈话中前一段内容的真伪问题,近几年来争论颇多,一时难以定论,故立此存照,供后人考证。
著名毛学家权延赤曾经评价毛泽东说:“这位巨人的一生,与有形的敌人作斗争,长盛不衰。可是同无形的敌人作斗争,却常感到一拳出去,不知所终。他挑战的对象是人性恶的一面,就是他所讲的私——私心、私念、私欲、私情;他呼唤的是人性善的一面,就是他再三再四提倡的公——公论、公心、公而忘私,先公后私乃至大公无私。”
1976年7月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朱德因病逝世,终年90岁。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沉痛悼念戎马半生的朱总司令。
毛泽东得知朱德逝世,叹道:
“‘朱毛,朱毛’,不能分离。现在朱去见马克思了,我也差不多了。”
他嘱咐要为朱德办好后事。
7月7日11时15分,福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乘直升飞机视察海陆空三军联合演习,因直升飞机失事不幸殉职。
皮定均,1914年出生,安徽省金寨县人。
在这次演习之前,皮定均患眼疾住进了医院。由于军事演习事关重大,7月7日那一天,皮定均决定亲自去演习现场视察,他大步走向米-8型直升机,右眼仍然蒙着那块纱布。就这样,皮定均匆匆忙忙地走了。
皮定均的不幸殉职,因台湾当局的行动和海外媒体的言论,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海峡对岸的台湾当局也摸不清“共军”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盲目下令全台湾岛的海陆空三军立即进入一级战备。路透社、美国之音等新闻媒体也纷纷妄加分析、猜测、制造谣言,他们说:“共军前线三军最高司令官皮定均被定时炸弹炸死”、“共军前线司令官皮定均被暗杀。”
在皮定均将军的追悼会上,毛泽东送去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悼念部下的花圈。
7月下旬的一天,毛泽东让秘书张玉凤找来他早已读熟的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庾信的《枯树赋》,让她慢慢地读着,自己微闭着双眼,体味着赋中所描绘的情景。张玉凤读完了一遍,毛泽东让她再读一遍。然后,他让张玉凤对着书检验他背诵。毛泽东以微弱而吃力的发音一字一句地背诵道:
“……顾庭槐而叹曰:此树婆娑,生意尽矣!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柢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若乃山河阻绝,飘零离别。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稍许,毛泽东又慢慢地背诵了第二遍。这是毛泽东诵读的最后一首赋。
7月26日,江青到北京新华印刷厂、清华大学、北京大学视察工作。
7月28日凌晨3点42分,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7.8级强烈地震,随后又出现了多次余震,余震波及到北京、天津地区。北京的许多老旧民房倒塌,故宫大殿前用汉白玉雕刻的巨龙身上震出了裂痕,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塔尖的五星也被震落了。
是日晚,在毛泽东住处值班的是王洪文、汪东兴和机要秘书张玉凤。地震伊始,中南海突然颤动起来,大厅门窗上的玻璃“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汪东兴、王洪文、张玉凤第一感觉可能是发生了大地震,急速向毛泽东的卧室奔去。毛泽东身穿睡衣,半躺在床上、双目微闭。他神志清醒,知道发生了地震,但因说话困难,便用手摆摆,意思是要大家不要惊慌。突然有人喊道:
“小周,快!主席的头。”
工作人员周福明立即抱着毛泽东的头,弓下身挡住。几个工作人员慌乱中找来一个大被单,几个人拉住四角,罩在床铺上面,防止从房子上掉下来的东西砸着毛泽东。汪东兴凑近毛泽东床前说:
“像是地震,我再去了解一下,了解清楚后再向主席报告,请主席好好养病,不要着急。”
此时,中央已经接到了河北省委关于地震位置的报告。不久,有人向在紫光阁会议室里等待消息的中央领导人们报告:
“唐山来人了。”
“快请他们进来。”
开滦煤矿唐山矿驾驶矿山救护车进京的李玉林一行,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驻唐山某飞行团副政委刘忽然及师机关参谋张先仁等,一同走进会议室。李先念、陈锡联、纪登奎、吴德、陈永贵、吴桂贤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站起身来,上前和他们紧紧握手。纪登奎紧紧抱住李玉林问:
“唐山怎么样?”
“整个唐山都震平了。我是来向党中央、毛主席报告灾情的。”
李玉林哭着回答。大家立即决定,命令煤炭部部长萧寒、中共河北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北京军区副司令员萧选进、副政委万海峰等乘专机赴唐山考察灾情。纪登奎对办公厅工作人员说:
“告诉刘子厚同志,萧寒同志,唐山来人了,让他们去唐山后,就地指挥抗震救灾。”
中央办公厅一位40岁左右的工作人员向李玉林提出了要求:
“请你把开滦煤矿井下工作的情况再详细说一下,我要给毛主席写报告。”
李玉林闻言,激动得眼泪又一次落下。中央办公厅立即起草了有关唐山地震情况的报告,很快送到了毛泽东的床前。毛泽东阅后,不禁为此次地震遭到了极其严重损失的唐山人民而伤心,为此次地震伤亡众多同胞而落泪。秘书走到他的床前,俯下身报告说:
“主席,华国锋总理来汇报地震的情况。”
“噢,快请他进来!”
毛泽东侧了一下身子,望着门口。华国锋走到毛泽东床前汇报说:
“主席,这次地震的中心在唐山,北京受到比较严重的波及,人员伤亡及损失情况,我们已派人去调查,请主席不要过分牵挂,要保重自己,听医生的话。”
毛泽东点了点头,缓慢地对华国锋说:
“我自己现在病中,这些事呢,就由你去处理。”
说着,他紧紧握住华国锋的手,那双充满期望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华国锋……
此时天已亮,中央政治局常委经医生同意,决定把毛泽东转移到防震的房子——游泳池南边的“二O二”。那里的房屋修建不久,比较新,相对来说比他现在养病住的房子安全得多。中央办公厅通知毛泽东的警卫战士用担架把他抬走。此时毛泽东已服过安眠药,刚刚入睡,抬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醒后发现住处发生变化,问工作人员: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了?”
他一再要求回原来的地方去。华国锋走到毛泽东床前,向他解释说:
“这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定的,考虑到主席的安全。”
毛泽东还是执意要回去,华国锋又再三说:
“等地震平静下来,主席的身体好些再回去。”
毛泽东只好同意了。据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记述:“地震后,很快,唐山地震灾情开始登上新华社内参和各大报,主席躺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这天上午,华国锋遵照毛泽东的指示,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成立中共中央抗震救灾指挥部,并成立了国务院抗震救灾办公室。
经毛泽东批准,中共中央授权以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陈锡联和纪登奎以及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吴德为首的中央抗震救灾指挥部,可以调动部队和动用军需物资。
上午10时,北京军区副参谋长李民率领指挥机关先头人员,乘飞机在唐山机场紧急着陆。
11时,河北省委、省军区先头人员到达。
12时许,北京军区副司令员萧选进、副政委万海峰、政治部副主任郑希文和河北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书记马力、省军区司令马辉、煤炭部部长萧寒乘坐的飞机降落。
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区、沈阳军区、海军、空军、铁道兵、工程兵、装甲兵、基建工程兵、总后勤部共11个师、4个团、8个营,计10万余人,冒着频繁的余震,迅速奔赴灾区抗震救灾。
下午2时,3架飞机将沈阳军区指挥机关人员和辽宁省医疗队送至灾区。
下午4时起,5架飞机分别运载大同、阳泉、峰峰、抚顺、淄博、淮南矿山救护队赶到唐山。
唐山地震3天后,毛泽东又接到了中央办公厅送来的一份关于唐山地震情况的报告。秘书要求将报告读给他听,毛泽东不同意。他接过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手不停地颤抖着,眼睛里噙着泪水。
唐山市位于震中,震源在地下12公里深处,长期集聚在这里的巨大能量骤然爆发,相当于400枚广岛原子弹在城市底下猛烈爆炸。据不完全统计,包括天津等受灾区在内,大地震造成242,769人丧生、164,851多人受重伤、70万多人受轻伤。
毛泽东看罢报告,嚎啕大哭,热泪涌流。他对华国锋说:
“你要尽快去唐山,代表我慰问灾区人民。一定要安置好灾区人民的生活!一定要安置好灾区人民的生活!”
此时,毛泽东只知道唐山灾情严重,却不知道这个大灾难是由于某些有关领导人员的不作为和乱作为“漏报”了地震信息而酿成的。
早在邢台地震后,中国科学院地震工作委员会主任李四光等科学家和有关人员在毛泽东思想指导下,经过不懈的努力,一套“群测群防”地震预报机制很快就建立了起来。以“预防为主,专群结合,土洋结合,多路探索”的总方针,也在1972年全国第二次地震工作会议上确立下来。李四光还成功地在神州版图内圈定了地震可能发生的区域:“要注意河北河间、沧州;要注意渤海;要注意云南通海;要注意四川炉霍;要注意云南彝良大关;要注意四川松潘;要注意唐山……将会发生强烈地震。”
本传前边已经说过,1975年2月4日位于渤海湾东北的辽宁南部海城发生的里氏7.3级地震,正是由于毛远新等领导人认真贯彻、执行对地震以“预防为主”和尊重预报的方针,进行了震前预报,组织城乡居民露宿避灾,将地震的损失减少到了最低的程度。
据地震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唐山地震》统计,唐山地震后,广大地震工作者对唐山地区及周边48个县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查,共搜集到地下水宏观前兆异常868例,动物宏观前兆异常2093例……可以说,地震前兆现象是非常明显的。
在震前,唐山本地40多个地震监测台站和85个群防群测骨干监测点中的绝大多数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临震异常,至少十几个点向上级单位发出了短期临震预报。7月27日18时,马希融通过电话向开滦矿务局地震办公室左继年报告说:“地电阻率的急剧变化,比海城7.3级还要大的地震将随时可能发生。”北京地震队的耿庆国、北京队业务组副组长张国民和分析预报室京津组长汪成民等,也都逐级上报了震前信息。可是由于国家地震局的一再延误和主管华北震情的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室副主任梅世蓉的阻挠(梅世蓉的意见是“四川北部为搞防震已经闹得不可收拾,再乱一下可怎么得了?”),大地震前的信息最终还是出现了“漏报”。关于此事,张庆洲在《唐山警示录》里写得明明白白,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研究一下。
在此次大灾难中,唯有青龙县的损失最小。震前,县科委主管地震工作的王青春在听取汪成民的震情通报后,立刻往回赶,连夜整理记录,报告县革委会主任冉广岐。冉广岐根据这一信息和本县两个群测点的报告,在7月25日向县3级干部800多人作了震情报告,要求必须在26日之前将震情通知到每一个人。当晚,近百名干部奔向各自所在的公社。27日,马路两边大喇叭里广播着“随时发生地震”的警告。冉广岐坐镇帐篷中指挥群众避险,继毛远新之后,创造出了人类灾难史上的又一个奇迹,这就是“青龙奇迹”。
再说8月间,毛泽东的心脏病又一次发作。中央决定由北京、阜外、三0一、三0五等医院选派医学专家和专业护理人员组成医疗小组。这个医疗小组的组成人员有:陶寿淇、吴洁、陶桓乐、周光裕、方圻、王新德、翟树职、潘屏南、朱水寿、薛世文、姜泗长、李志绥等。
毛泽东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总是用淡淡的微笑宽慰着身边的工作人员,用幽默的言谈来驱散医务人员的紧张和担忧。他说:
“我没有什么感觉,不要紧,慢慢来。”
姜泗长大夫感慨地说:“我行医凡40年,给成千上万的人看过病,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和疾病的折磨做斗争中,有谁像主席那样有着如此坚强的毅力和乐观主义精神。”
8月18日,毛泽东审阅并颤抖着手圈阅了中央办公厅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唐山、丰南一带抗震救灾的通报》。
张玉凤回忆说:“毛主席生前批阅的最后一份文件,就是他在重病期间批阅的这份关于唐山大地震的报告,它记录着唐山人民受灾之后,党中央、毛泽东对灾区人民的关心。”
8月间,毛泽东再次请人将珍藏的“九篇文章”给他读了一遍。
这正是:九篇文章解牛刀,王明路线细析剖。
鞘中珍藏三十载,留与子孙斩蓬蒿。
再说8月26日,重病中的毛泽东向负责管理图书的工作人员逄先知要南宋洪迈撰写的《容斋随笔》一书。
后来逄先知说:“这是毛泽东一生中比较喜欢读的一部有较高价值的笔记书。”
逄先知从1950年冬开始为毛泽东管理图书报刊,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了17年之久。
8月28日下午,经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同意,毛泽东的长女李敏来到菊香书屋看望爸爸。此时,毛泽东刚刚做完鼻饲。李敏看到爸爸仰卧在床上,就轻轻地走到爸爸跟前,又轻轻叫了声:
“爸爸,我来看您啦……”
毛泽东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看看,看看,又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毛泽东又微微睁开眼睛,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他无力地伸出那颤抖的手。李敏赶紧把自己的手搓了搓,发热后,轻轻地放在爸爸的大手里。毛泽东的手动了动,想把女儿的手握紧,但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气力。他握住女儿的手,闭目不语。李敏以为父亲睡着了,想把手抽出来,但毛泽东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睁开了眼睛,看着女儿,含着泪水,说:
“娇娃,你来看我啦。你为什么不常来看我呢?你以后要常来看看我呀!”
李敏俯下身去,尽管毛泽东的声音是极其微弱的,她还是听到了爸爸呼唤女儿的声音。她心里一阵酸楚,含着眼泪,朝爸爸点点头。
“娇娃,你今年多大了?”
“爸爸,您忘了,我今年39岁了。”
“娇娃,不对,你今年38岁,你是1937年……”
毛泽东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连成一个圆圈。
李敏感觉到爸爸的手渐渐松弛下来,她知道爸爸需要休息了,自己也应该走了。她望着爸爸静静地躺在床上,就轻轻地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李敏再也不可能想到,这一次和爸爸相见,竟是父女之间的最后诀别。
8月28日,江青到天津小靳庄视察工作。她说:
“邓小平是造谣公司的总董事,也叫总经理。他造毛主席的谣,也造我的谣,造革命同志的谣,分裂党,分裂中央,谁跟主席革命,他就打击谁,文化部、体委、小靳庄,都受邓小平的压。他要把迟群、小谢打入18层地狱,还有我,他搞的那些比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还恶劣。他要登基,当皇帝。”
8月30日,江青到山东济南部队某团“登城首功第一连”驻地视察,她身穿军装,斜挎军包,在军包带上还扎上一条白毛巾,去看望战士们。
陈永贵曾经回忆过江青晚年在生活方面的情况,他说:“江青这个人,她由于长期在毛主席的身边,同样有着许多在今天看来都应该很难得的好传统和好的作风。比如她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礼品。我从大寨回来给她捎点特产,她从来都是付钱的。她这样对我说:‘老陈,我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毛主席培养的党的干部,我们要自觉地接受和服从党的纪律,抵制资产阶级法权的侵袭,我们不要搞那套请客送礼的资产阶级作风。但是,买卖公平还是许可的。钱,我一定要付,你送的东西我也要收。我们之间的交往,完全是党的原则范围内进行的。’据我了解,她不但对我是这样,对其他的同志也是这样。就是她和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之间也是这样的。我亲眼看到这样的一件事情:一次,王洪文给江青从上海带来一些药品,大概是他没有给上海付钱。江青一直追问他给钱了没有,最后,江青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300多块钱交给王洪文,一定要他把钱给厂家。”
陈永贵还说:“你们都知道,江青是喜欢照相的,她使用的相机和胶卷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她对我说:‘我每月的工资除付了伙食费和外出的花销外,几乎全买了书和胶卷了。我的钱实在是不够花呀。但是我绝对不多占国家一分钱的光。我要以身作则,作一个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8月31日,毛泽东审阅了关于第6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的新闻公报。
1976年9月2日,毛泽东病情再度恶化。
9月3日,江青到大寨视察,她在谈话中说:
“你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来了,我是和邓小平斗来了。”“有人要想打倒我江青,要把材料送给毛主席。结果材料落到我们手里,他们的目的没有得逞。所以,我江青还活着。”
据陈永贵回忆说:“1976年9月江青到大寨的时候,曾经对我说:‘毛主席亲自树立的大寨这面红旗就是中国的未来,红旗究竟能打多久?这将取决于我们这一代的共产党人,如果中国发生了资本主义的全面复辟,他们要砍倒的首先就是这面红旗。树立大寨,是经过了长期的两条道路和两条路线斗争的,现在我们除了和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斗争以外,没有其它的道路可以选择。你说,资本主义复辟了你们该怎么办?’当时我就对她说:‘斗吧,你说得对,大寨就是斗出来的,不斗就退。不斗就修嘛。’这是毛主席的话,我服。”“她还对我说:‘主席身体很好,他在关心着你。’谁知两三天后,老人家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9月5日,毛泽东因肺炎和支气管炎并发,再度病危。晚上,中央通知江青,叫她迅速回北京。
据陈永贵回忆说:“那时,江青好像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她表面上很轻松,实际上也很紧张。毛主席重病的时候,亲自跟他身边的人员交代,要他们请江青立即回京。江青接到绝密电报后,手都发抖了,但别人一进去,她就马上恢复了常态,吆喝大家打扑克,以等待火车。我亲眼看到她几次出牌都出错了,她虽然在打牌,但是在紧张地不停地看手表,我就知道她是在控制自己的感情。”
陈永贵还说:“华国锋当着江青、张春桥的面说过:‘江青同志,我永远听你的,作你的忠实助手。不管我的职务到了哪个地步,我都是你的助手。对主席的一家,我世世代代都要忠于,爱护,在任何时候都不做损害主席一家的任何事情。’我听了都感到好笑,华国锋就像小孩子一样讲话。后来,他对我说:‘永贵呀,我们都要像邓小平那样,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说。孔夫子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不要太认真了,太认真往往会把事情搞坏。’就在毛主席逝世的前几天,华国锋就跟我打过招呼,他悄悄地说:‘老陈,毛主席可能不行了,老人家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遗嘱?我最担心他的话对我们封锁,那么一来,我们可就掉进陷阱里了。人家手里拿着尚方宝剑,想怎样就怎样,我可怎么办呢?’我说:‘你是党中央第一副主席,兼任国务院总理,谁能不听你的呢?’他说:‘那可不一定,现在党中央派别很多,我最担心的是邓小平的复辟势力还有很大的市场。你也帮助我听些消息,有事就告诉我,我们毕竟是山西老乡呀!’”
再说9月7日早上,江青回到了菊香书屋,她给毛泽东活动四肢,又擦了擦背。
9月8日,经过抢救刚刚苏醒的毛泽东头脑很清醒,突然思索起日本大选的事。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可是工作人员谁也听不明白。毛泽东显得有些着急。有人连忙从床边抓起硬纸板和铅笔,把铅笔塞到他手里,把硬纸板举到他面前。毛泽东用颤抖的手艰难地握着铅笔,在上面画了3个道,就再也写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那握着铅笔的手慢慢地抬起来,非常吃力地在木制的床头上轻轻点了3下。有人猜测说:
“主席说的话是和‘三木’有关吧?”
于是就轻声问道:
“主席,您是不是要看有关三木的消息?”
毛泽东的头微微点了点,动作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工作人员马上找来了有关三木武夫参加大选的材料。毛泽东露出了满意的神态。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只看了几分钟,就又昏迷过去了。
9月8日,有关毛泽东的医疗及学习情况,原始记录如下:
零时零分,体温36.9℃,脉搏103次/分,呼吸21次/分,血压170/80(mmHg)。拿起一份关于国际问题的材料,看了14分钟。按摩双下肢,腹部人工辅助呼吸,有些微汗,生理盐水喷口腔6下。
零时50分,呼吸24次/分。看文件10分30秒。辅助人工呼吸,按摩下肢。
1时10分,看文件15分30秒。
1时29分,血压150/70(mmHg),T波倒置,ST段压低0.15mV。(心肌缺血。)
1时40分,主席自己使劲。医生马上去看,发现他尿床约200cc。
1时45分,血压180/80(mmHg)。看文件10分钟。
2时零5分,脉搏116/分。看文件9分钟。江青用爽身粉给他擦大腿。
5时16分,有轻微紫绀(表示缺氧)。尿床200cc。
5时50分,护士换枕头及耳枕。看书7分钟。
11时15分,体温37℃,脉搏102次/分,呼吸26次/分,双手双脚发凉。
11时21分,嘴唇紫绀明显。医生做呼吸器很短,他不要。手指甲发绀。
11时50分,ST段压低加深0.3mV。(表示心肌缺血加重)。
12时47分,看文件21分钟。液体滴数速(度)调至20gtt/分。
13时15分,ST段压低0.3mV。出现两个室性早跳连续发生(表示心肌缺血加重,并有一定程度的心律失常)。
13时18分,看文件12分钟。
14时零4分,口唇、手指甲发绀明显,医生给做呼吸器1分27秒。
14时零8分,医生继续给他做腹部人工辅助呼吸。
14时零9分,脉搏106次/分,呼吸24次/分。看文件18分钟。
14时35分,血压160次/65(mmHg)。看文件23分钟。医生按摩右上肢及双脚。
16时30分,ST段压低0.1-0.2mV,室性早跳1次。
16时37分,看文件30分钟。(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看文件。)
至此,毛泽东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仍然以最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搏斗,与死神较量。每当毛泽东上下肢插上静脉输液导管,胸部安有心电监护导线,鼻子里插着鼻饲管时,他还要让医务人员用手托着书或文件给他看。他在如此困难、极度痛苦的情况下,看文件、看书多达11次,共计两个小时又50分钟。
就在这个时候,中央政治局委员们排着队走到毛泽东的病榻前,向他作最后的告别。他们是:华国锋、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陈锡联、纪登奎、吴德、汪东兴、陈永贵、叶剑英、李德生、韦国清、许世友、李先念。
此外还有政治局候补委员吴桂贤、苏振华、倪志福、赛福鼎。
这时的毛泽东神智仍然清醒。当叶剑英走到他面前时,他活动手臂,轻轻相招。可叶剑英泪眼模糊,并未察觉。当他走出病房时,毛泽东再次以手示意,招呼他回来。护士立即到休息室叫来叶剑英,只见毛泽东睁开双眼,嘴唇微微张合,想说什么。可是,他最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毛泽东这个最后的举动,后来竟然成了人们任意猜测和按需举证的口实。
下面依然是毛泽东治疗情况的原始记录:
(1976年9月8日晚上)20时零5分,紫绀明显,呼吸及用呼吸器几分钟后,紫绀一度减轻。
20时30分,四肢发凉,神志模糊,紫绀又加重,用呼吸器后稍减轻。
20时55分,神智更不清楚,经鼻腔吸痰时无反应。
21时44分,出现阵发性房性心动过速。
22时15分,血压降至80/58(mmHg)。
23时15分,进入昏迷状态。
23时44分,瞳孔放大,对光反射消失。
(9月9日)零时零4分,抽吸两下,血压测不到。
零时零6分,呼吸完全消失。
零时10分——时间定格在公元1976年9月9日零时10分——
伟大的中华赤子之心跳动停止了,
劳动人民心中的红太阳陨落了,
空前绝后的辉煌时代结束了,
“天柱折,地维绝”——
黑暗吞噬了光明,
哀潮漫卷九州……